阿蝠

第十五章  致命冲突

 

 

炎热的天气似乎融化了一切的线条，让人无法忍受。汤姆一行人在房间里等着服务生凿冰块，风扇呼呼地送着风，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一丝凉爽的意味，墙上的窗子都已经打开，可惜却没有任何一点风，连窗帘都没有一丝动静。

汤姆在桌子前看着服务生动作，他拿起一块比较大的冰块儿，用手帕包了，然后放在自己的脖子上，果然凉快了许多，虽然效果比较并不明显，但好歹聊胜于无。

服务生将碎冰收集好，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，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，众人感觉凉爽了一些，尽管这凉意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
盖茨比坐在窗子旁边，尼克端着酒杯站在角落，而黛西与贝克瘫软在沙发上，这几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一派和谐，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，矛盾这种东西不过是藏在毯子下的，被掩盖起来却又无法忽视的东西。

服务生被打发了下去，汤姆心中被冰块安抚下去的躁动，此刻又再度复苏，尤其是他转头看见淡然坐在那里的盖茨比时，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怒意，让他不由自主地说道：“盖茨比先生，我听说你是个牛津人？”

汤姆的语气中的针对过于明显了一点，这让所有人神色都有些怪异起来，尤其是黛西，反倒是盖茨比却没有任何变化，他见汤姆叫了他的名字，这才转过脸来，但满脸的表情却只有微笑，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。

“不，不完全是……”

“哦是的，我知道……你读过牛津。”盖茨比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被汤姆打断了，汤姆的话明显有种看不起他的意思，如果是前世的盖茨比定然会有些沉不住气，但现在，盖茨比也面不改色地沉着应对。

“我去过牛津……”

“穿着粉色西装吗？”汤姆又一次打断盖茨比的话，语气与说话的内容比上一次更加过分，这让黛西也下意识地喝止了他，汤姆看了眼黛西，也许是因为黛西明显不悦的脸色，汤姆果然收敛了一些，但仍没打算放过盖茨比，“事实上，我是想知道，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牛津。”

盖茨比没有立刻回答汤姆的话，反而端起酒杯站起身，走到了窗边，他看着窗外过分明媚的阳光，似乎是回忆着过去，直到汤姆催促，盖茨比才开口说道：“1919年，我在那儿待了五个月，所以，我说我并不算一个真正的牛津人。”

听了盖茨比的回答，连黛西的脸色都好转了很多，而汤姆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，尼克反而不着痕迹地笑了笑，贝克仍旧是一脸看戏的表情。

“你知道的，这是他们给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战斗的人的机会……”盖茨比将话说完，这不是谎话，他的确在牛津学习过，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，他不得不离开那里，他说着喝了口酒，微微一瞥便看见尼克朝他隐晦地笑了下，盖茨比不知道尼克心中十分佩服他的淡定，如果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会更好的。

“汤姆，我想我最好帮你倒杯酒，喝完了你就不会显得这样愚蠢了。”黛西见汤姆被盖茨比反驳得无话可说了，打算扯开话题，没想到汤姆却依旧紧咬不放，开口说道：“等一下，我想再问盖茨比先生一个问题。”

盖茨比知道汤姆是打算直接开门见山了，他也不着急，反正对他来说都放下了，自然也就不会再像前一世那样，表现得那般可怕失态。

见盖茨比没有拒绝，汤姆接下来就开始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，向着盖茨比问道：“你究竟想在我家里搞什么名堂？”

汤姆的目光扫过黛西的脸庞，最后落在盖茨比身上，盖茨比也与他对视，没有丝毫慌乱，而黛西听见汤姆的问题有些生气。黛西明白汤姆的言下之意，虽然盖茨比与她的确曾有过一段无法忘记的回忆，甚至她也曾有过旧情复燃的打算，但她与盖茨比之间的确是清白的，她问心无愧。汤姆的问题不仅是在质问盖茨比，更加是在怀疑黛西的忠诚，黛西一想到汤姆几乎是放在明面上的背叛，她心中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。

“他什么也没干，都是你在捣乱，请你自控一点！”黛西抢在盖茨比之前，冲自己的丈夫说道，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黛西生气了，而汤姆更是误会黛西的生气是因为自己对盖茨比的质问，这让他无视黛西的话，更加无礼地表现着。

“哦，那我是不是应该躲在一边，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蛋与我的妻子偷欢？如果这是你的建议，那我绝不会照做。”

汤姆抿着嘴唇，有些阴鸷的眼神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，他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走动，身体不由自主地做着些小动作，完全暴露了他的内心。黛西看着自己丈夫，无礼、粗鲁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，她从未在自己丈夫身上发现过如此多的令人害怕的特质，这让她的身体也无意识地颤抖起来，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。

“你看，现在的人们开始轻视家庭生活与家庭关系，接着，你看着吧，人们就会肆无忌惮，白人与黑人开始通婚！”

“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在乎家庭生活与家庭关系，为什么还要与别的女人纠扯不清，将我们的家庭置于一个可笑而又可悲的境地？”黛西似乎被汤姆话中的家庭字眼所刺激，竟然毫不掩饰地指责汤姆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告诉汤姆，自己是知道他在外养了情人的事情的。

黛西突然的质问，不仅让汤姆愣住了，更是出乎了其他人的意料，黛西似乎是知道自己失态了，她说完后就将头转到一边，双手掩面不作反应。

“正如黛西说的，你指责我接近黛西动机不纯，又何不先解释清楚你的问题？”盖茨比低头看了眼黛西的背影，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不过还是按照他计划的，一句话便又挑起了汤姆的怒火。

“这是我和我妻子的事情，你不要妄加评论！”汤姆故意加重了妻子这个词，似乎是在提醒盖茨比，但这让他自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
汤姆在指责黛西与盖茨比之间的暧昧，在指责黛西对他的背叛，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与默特尔女士的事情，自己才是最先背叛这段婚姻关系的人，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指责黛西。

盖茨比本来打算按照前世的发展，再说些什么来刺激一下汤姆，但他发现了汤姆表情的变化，毕竟他不是真的想让汤姆与黛西两个人分开，所以只能继续说道：“黛西从未爱过你，我与她在五年前的分离，让你有机可乘，不仅娶了她，还让她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五年。”

汤姆听见开头就打算爆发，却又听盖茨比后面话中所指的意思，不仅让他松了口气，更加让他有种洋洋得意的胜利感，但他还是望向黛西的侧脸，问道：“黛西，真的是这样吗？”

黛西听见汤姆的呼唤，总算有了些反应，只是她的反应叫汤姆看不出是承认还是否认，汤姆只能更进一步去追问道：“黛西，我爱你，你应该能够知道的，每一次聚会我从未在外夜宿过，我都会回家的……”

黛西转头看着汤姆，她不是不知道汤姆在聚会上会做什么，哪怕他的确会回家，但哪一次他的外套上没有浓烈的香水味呢？有好几次，黛西甚至发现过他衬衣上的唇印，她只是不愿扯开说罢了，又怎么会如汤姆所想的什么也不知道。

“难道在奥拉尼你也不曾爱过我吗？”汤姆急于从黛西嘴里得到回答，所以他开始回忆过去，希望能借此让黛西想起他们过去那些年的美好记忆，“那我将你从酒吧里搭救出来的那天，你也没爱过我吗？”

汤姆的话最终还是起到了些作用，黛西还是抬起头看向了汤姆，汤姆知道自己还是有希望的，因为黛西看向他的眼神中分明还有不舍。

“盖茨比先生，我想知道，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汤姆见自己并非没有机会，他不由自主地开始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，再次向盖茨比发难，“我做了些调查，你其实是迈耶·沃尔夫集团的成员，你们做的是什么勾当我们都知道，你不过是个私酒贩子！”

“够了汤姆，你这样就像是个失控的疯子！”盖茨比还没给出什么反应，反而是黛西先站了起来，她走到汤姆面前，指责的话显然是不相信汤姆的话。

“应该说是曾经。”盖茨比没有生气，他知道汤姆说的是实话，而黛西维护他只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罢了，盖茨比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贩卖私酒赚钱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，只不过无法放到明面上的灰色交易罢了。

黛西听到盖茨比承认之后，表现得有些错愕，她顺势坐到了尼克旁边的扶手上，背对着盖茨比与汤姆，看起来是无法承受的样子。黛西手向身后伸去，尼克握住了她略微颤抖的手，给予她无声的支持，只是此刻，尼克的心也有些忐忑。

“你让半条华尔街的人每个周末都来参加到你的聚会，我很吃惊他竟然没有试着拉你下水。”汤姆见盖茨比承认了，他语气更加激昂地说着，转头看向尼克，看见了尼克那有些微妙的表情，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猜测结论，“我的天，他试过了……”

盖茨比听见汤姆对自己的诋毁并不生气，可当汤姆提到尼克，尤其是当汤姆确定自己曾经想要对尼克不利时，盖茨比却意外地生气了。

“他和这些没关系……”

“和你那些花天酒地的生活？”汤姆讽刺道，这让盖茨比更加不舒服，他不敢去看尼克，他怕会看见尼克那种失落的样子，他拿过一边的酒，替自己倒了大半杯，然后不顾酒性一口饮尽，差点呛到自己。

“你真的认为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吗？你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，又粗鲁可笑的人，靠身份去判断一个人，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？”盖茨比低着头低声怒吼着，他宣泄着心中消散不去的怨恨。

盖茨比不是不恨汤姆，黛西是被汤姆横刀夺爱的，而汤姆更是不止一次地羞辱他的身世，更不要提他前世的死与汤姆的故意陷害是分不开，如果说盖茨比不恨汤姆，那才是骗人的。

盖茨比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一切，对黛西的爱意，还有对汤姆的恨意，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太看得起自己，对黛西的爱意他放下了，可他内心深处对汤姆的恨意却没有那么容易散去。

“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，你不能否认，从我们生下来开始，我和你就注定是不同的，彻底不同的，你不过是个未开化的野蛮人，靠着你赚来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来包装你自己，靠着谎言与欺骗，把你自己放到我们这上流社会的圈子里，你只是个骗子！”

汤姆将自己的怒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，他一步步靠近盖茨比，语气是那样地咄咄逼人，甚至到最后他指着盖茨比吼着。

“够了！你们不要再吵了！这有什么意义？”黛西最终爆发了，她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，抓着尼克的手很是用力，似乎她只要稍微松懈一些，她可能就支持不住会倒下。

“黛西，现在你还看不出他是什么人吗？你还要爱他吗？”汤姆走到黛西面前，紧紧地抓住黛西的手臂，语气有些急切地追问。

黛西现在很混乱，她原本就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做，只不过单纯地想要宣泄自己的不满，她不会真的与汤姆离婚，盖茨比帮她让汤姆回心转意，可真当汤姆说他还爱着自己时，黛西想到汤姆在外养的那个情人，便又觉得十分不舒服，面对汤姆的追问，黛西只能选择逃避。

黛西挣脱开汤姆的钳制，边流着泪边跑了出去，这让汤姆反应不过来，而一旁的其他人更是吃惊，愣愣地看着被打开的大门，反而是尼克首先反应过来，他拍了汤姆一下，示意让他赶紧去追，而汤姆也立刻反应过来追了出去。